第二十章(1 / 1)

他果然知道了,他这是在用这种方式警告她。

她的生死、她的痛苦,全在他一念之间。

一股寒意从脊椎窜遍全身,四肢百骸都仿佛冻僵了。

“奴……奴婢愚钝,”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,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颤音,“竟不知……主子用心良苦……”

“用心良苦?”

谢衍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,低低地笑了起来。

那笑声牵动了他胸口,让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,随即又被更深的嘲弄覆盖,“小园丁,别自作多情,不过是试药罢了。”

谢衍随意地将指尖的墨粉弹开,仿佛那只是无足轻重的灰尘。

“试药”二字,更是如同重锤,狠狠砸在闻枝的心上。

他把她当成了什么?一个可以随意投入毒物的药罐子?

屈辱、恐惧、后怕……种种情绪勒得她几乎窒息。

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,尝到熟悉的血腥味,才勉强压下那股汹涌的反胃感和尖叫的冲动。

就在这时,谢衍似乎因那几声低笑牵动了什么,他抬手,极其隐晦地按了一下左肋下方,眉心蹙得更紧,脸色也更白了几分。

虽然他立刻放下了手,动作快得如同错觉,但那瞬间流露出的细微痛楚和虚弱,却被一直高度紧张、死死盯着他反应的闻枝,清晰地捕捉到了。

他果然受伤了!位置在左肋!

是旧伤复发?

还是昨夜新添?

严重程度?

这个发现瞬间击穿了闻枝被恐惧和屈辱淹没的思绪。

她猛地低下头,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、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异样光芒。

谢衍显然也察觉到了自己那一瞬间的失态。

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更加阴冷,仿佛被触怒的凶兽。

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闻枝低垂的头顶,带着审视和警告。

“滚去整理书架。”他声音冷硬,带着浓重的不耐烦和逐客的意味,“最上面那层,积灰碍眼。”

“是。”闻枝立刻应声,声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,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那高耸入顶的檀木书架。

爬上梯子,远离那个散发着致命危险气息的男人,正是她此刻最需要的喘息之机。

她爬上高高的梯子,背对着谢衍,开始擦拭最上层书架上的灰尘。

动作十分认真,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混乱都发泄在这枯燥的劳作中。

灰尘在光柱中飞舞,呛得她喉头发痒。她极力控制着呼吸,不让咳嗽声溢出。

然而,就在她挪动一个厚重的檀木匣子时,匣子底部似乎未曾关紧,随着她的动作,“啪嗒”一声轻响,一本薄薄的、边缘已经磨损泛黄的册子滑落出来,掉落在书架下方的阴影里。

闻枝心头一跳,下意识地低头看去。

那册子封面没有任何题字,纸张陈旧。

它摊开在地上,露出其中一页。

借着从高窗斜射而入的、穿过尘埃的光线,闻枝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
那页纸上,并非她预想中的枯燥账目或兵策,而是一幅极其精细的地图残片。

墨线勾勒出的山川河流走势,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。

更让她血液几乎凝固的是,那地图边缘,用朱砂小楷标注着几个蝇头小字,其中两个,如同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:

“龙脉,栖梧。”

栖梧,她知道。

那是她前朝皇室的发源地。

也是埋葬着前朝数代帝王、被视为龙脉所系的皇陵所在。

这本册子……是什么?!

谢衍的书房里,为什么会有标注着前朝龙脉和皇陵的地图残片?!

他寻找这个做什么?!

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,瞬间淹没了她!她几乎控制不住要从梯子上摔下去。

谢衍脑中,系统提示音带着一丝急促:【警告!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!目标‘闻枝’精神波动异常剧烈!疑似接触‘前朝秘钥’关联物品!请宿主立即确认!】

几乎是系统警报响起的同时,谢衍冰冷的声音如同鬼魅般自身后传来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:

“发什么愣?一本破册子,也值得你看得失了魂?”

那“破册子”三个字,被他咬得轻飘飘,却带着千钧的重量,狠狠砸在她耳边。

巨大的震惊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头顶。

他知道了?

他一直在找?

他要做什么?

掘墓?毁脉?

彻底断绝前朝最后一点气运?

无数恐怖的念头在电光石火间炸开,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碎。

她死死抓住梯子的横木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指甲深深掐进硬木里,尖锐的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强行集中了一瞬。

绝不能暴露!一个字都不能提!

她猛地吸了一口气,那口气带着浓重的灰尘味,呛得她喉头剧痛,却也恰到好处地逼出了生理性的泪水。

她几乎是狼狈地、带着哭腔开口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充满了后怕和委屈:

“主……主子恕罪!”她不敢回头,背对着谢衍,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,仿佛真的被那“破册子”吓破了胆,“奴婢……奴婢只是只是从未见过这么旧的书又沾满了灰,差点失手砸了它,惊扰了主子,奴婢该死!”

她刻意将重点引向“旧书”、“灰尘”、“差点失手”,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陈旧之物惊吓到的、笨手笨脚的下人。

声音里的恐惧是真的,但恐惧的对象,已从秘密本身,急转为被发现的后果。

她一边语无伦次地请罪,一边手忙脚乱地从梯子上往下爬,动作因为“惊吓”而显得格外笨拙慌乱。

下到地面,她立刻扑跪在谢衍脚边,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,身体抖如筛糠,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闷闷传来:“求主子责罚,奴婢再也不敢了。”

那本摊开的册子,就静静地躺在离她膝盖不远处的阴影里。

那页标注着“龙脉…栖梧…”的地图残片,在昏暗的光线下,如同一个无声的、充满诱惑与死亡气息的陷阱。

谢衍深不见底的黑眸,如同两潭寒冰,牢牢锁在跪伏在地、抖成一团的闻枝身上。

方才系统那声“前朝秘钥”的警报,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在他心底激起冰冷的涟漪。

闻枝她看到了吗?看到了多少?

她的反应,这过于强烈的恐惧和笨拙的请罪是真的被旧书灰尘吓到失态?

还是一种更高明的伪装?

他缓步上前,沉重的战靴踏在地板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,每一步都踏在闻枝紧绷的心弦上。

谢衍停在闻枝身边,目光却没有落在她身上,而是投向了地上那本摊开的册子。

他俯身,动作并不快,带着一种刻意的压迫感,修长的手指捻起那薄薄的册子。

闻枝的呼吸几乎停滞,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头顶,又在瞬间变得冰凉。

她能感觉到他衣袍下摆拂过她手背的冰冷触感,能闻到那股熟悉的、混合着松墨与药草苦涩的气息,让她遍体生寒。

谢衍的手指拂过那页地图残片,指尖在“栖梧”那两个朱砂小字上若有似无地停顿了一下。

他的眼神晦暗难明,仿佛在审视一件古物,又像是……

“一本……前朝的旧舆图残稿罢了。”

他开口,声音平淡无波,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,“记载了些荒诞不经的传说。”

他随手将那册子合拢,动作随意得如同丢弃废纸,将它抛回书案角落那堆杂乱的卷宗之上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轻响。

那轻响,却像重锤砸在闻枝心上。

谢衍轻描淡写地定性为“荒诞不经的传说”,是警告她不要多想?

还是真的不屑一顾?

“起来。”谢衍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,带着惯有的命令口吻。

闻枝如蒙大赦,却又不敢有丝毫放松。

她撑着发软的双腿,颤抖着站起身,依旧低垂着头,不敢看他,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,袖口上还沾着方才擦拭书架留下的灰痕。

谢衍的目光在她低垂的、依旧带着泪痕的脸上扫过,又落在她沾灰的袖口,最后停留在她那只涂过药、伤痕初愈的左手上。

那手因为紧张而微微蜷缩着。

“手,”他忽然开口,语气听不出喜怒,却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冷酷,“既然好了,也别闲着。”

他抬手指了指书案另一侧堆积如山的、未曾分类的各地奏报和邸抄,“把这些,按地域和缓急,重新理一遍。字迹工整,不得有误。”

那是极其枯燥、极其耗费眼力和心神的工作。

堆积如山的纸张,蝇头小楷密布,需要极强的耐心和专注力去分拣、阅读、判断、归类。

这不仅是体力的消耗,更是精神的折磨。

尤其是对于闻枝这样身份敏感、时刻处于高压之下的人来说,这无异于另一种形式的煎熬。

“是……奴婢遵命。”

闻枝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却努力维持着平稳。

她走到那堆小山般的文书前,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字迹,心头一片冰凉。这是新的牢笼,新的折磨。

她搬来一张小几放在角落,默默坐下。拿起第一份邸抄,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冰冷的文字上。指尖划过纸张,留下细微的沙沙声。

谢衍已回到书案后,重新拿起一份军报。书房内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,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响,以及偶尔谢衍朱笔批注时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。

闻枝低着头,目光落在邸抄的字里行间。

那些关于某地粮价波动、某县官吏调动、某处祥瑞出现的枯燥信息,如同催眠的符咒。

此刻她的心却如同被投入滚油之中,剧烈地翻腾着。

栖梧!龙脉!

那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,深深烙在她的脑海里,挥之不去。

谢衍轻描淡写的“荒诞不经”四个字,在她听来,却充满了欲盖弥彰的意味!

他一定在找!

他书房里有地图残片,说明他早已开始搜寻!

他把她放在身边,真的只是为了折磨?

还是另有所图?与这龙脉有关?

一个更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窜起:他留着她的命,是不是因为她可能知道一些关于龙脉的秘密?

毕竟她是前朝公主!

可父皇从未对她提及这些,谢衍会信吗?

恐惧再次缠绕上来,勒得她喘不过气。

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邸抄,纸张在她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
谢衍看似专注军报,眼角的余光却从未离开角落那个纤弱的身影。

他端起手边的茶盏,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冷峻的侧脸轮廓。

杯沿贴近他薄唇,却没有饮下。

“小园丁。”他低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,打破了书房里压抑的寂静,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,“前朝旧事,你知道多少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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